【元与均棋】 妄念

*全文11k+,整理版,一发完,请慢慢食用*

*BGM:真相是真*

*OOC预警*

*逆cp预警*

*文笔渣,文风略丧,请谅解*

*HE!HE!HE!看完!*

(一)

夜已经很深了。

大大的玻璃落地窗,深灰色的纱帘随意的散着,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的街边大大小小的的灯牌的光透进来,房间里其实并不是很暗。男人身上隐隐约约的古龙水味儿混合着血液的气味儿,显得房间内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徐均朔坐在窗边,手臂垂在地上,手腕处是几道划痕叠着旧伤,鲜血流出,在冰凉的木地板聚成一小滩,寒意深入骨髓。他的眼眶是通红的,但并没有泪,因为流不出来了。

恍然之间,那个坐在备战席,望着台上的人,眼里满是期冀、向往与崇拜的少年,仿佛从未存在过。

讽刺吧。徐均朔想。最后还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尖锐而又深刻的痛感。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的。因为这种痛感总是伴随着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人出现。它伴随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光阴。

痛,但是那种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的快感,还是让徐均朔一再沉沦。

喉头是一股铁锈般的甜腥味儿,眼前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点染着片片猩红。而在黑暗尽头,那个人站着,只留给他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但只是一个散发着温暖光晕的背影,就让他的感情难以自抑。那光晕十分柔和,像一块泉间老玉,让人看的心念一动,却刺得徐均朔的眼睛一阵生疼。这个仿佛近在眼前的人的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他口中咀嚼了无数遍,到了嘴边,堪堪要脱口而出时,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过是幻想而已。他想。

徐均朔抬手,又放下。

已经没有再追一次光的勇气了啊。他想。自己现在已经懦弱到连想一想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了吗。

因为怕被那个名字抽走所有力气。

可你心里还是给自己希望的。徐均朔对自己说。不然你为什么在他生活的城市的邻市买了房子,世界上那么多地方,你不就是希望他能住进来吗?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回来了?

徐均朔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已经到了临界点的边缘,虽然他现在白天还能微笑着、温和的面对所有人,但是只要孤身一人,平日压抑的思念就会伴着痛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吞噬他。所以他只好把日程排的满满的,每一天奔波在各个城市间。这个办法开始还有些用处,徐均朔发现自己只要每天忙得一靠枕头就能睡着,那个人就不会经常到他梦里了,他甚至有些窃喜。

可是这种病态的平衡持续了半年之久,终于是被打破了了。

徐均朔开始失眠了。是那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终于发现,熬过一个漫漫长夜比在梦中见到那个人难熬多了。

所以他只好给自己请了半个月的假,想着待在家里自己调节一下,可是情况一天天恶化下去,现在自己连基本的日常活动都很困难继续下去。最近几天竟然有些幻视,他不得不划了自己几刀才让自己清醒。

绝对不可以这么下去了。徐均朔想。

他费力的用手撑地,艰难的站起来,不顾手腕上的伤口还滴着血,向厨房走去。他很清楚,半个月过完要还是这个状态,就真的完了,今晚就算是喝酒吃安眠药也要让自己睡着。

徐均朔打开冰箱,从侧门的小酒吧里拿出一瓶啤酒,玻璃瓶上凝聚着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流到手腕的伤口上,他轻轻一皱眉,甩了甩手。

啤酒是很熟悉的牌子,他无数次看着同手中瓶子一样的瓶子被握在那个人修长有力手指间,瓶中酒色映在脸上,更添三分颜色。徐均朔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无论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人。

他拿着酒起,一用力打开瓶盖,也不拿杯子,就着瓶口灌进一大口。徐均朔本就不怎么喝酒,酒量也差,这下又灌的太猛,一下有些头晕目眩。无数个浮光掠影般的片段在眼前闪过,他脚下不稳,又一次跌坐在地。

明明是冰凉的酒液,为什么入口之后会那么烫呢?他想。

每次他喝酒的时候,也像我这么心痛吗?他想。真的太痛了。

徐均朔也不急着起身,又灌下几口酒,却是仍没有睡意,但是由于酒精的作用,眼前一片模糊。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就很怂地临阵退缩了,摸索着从柜子里拿了解酒药,吃下两粒,重新坐回落地窗旁。

不知为什么,徐均朔忽然觉得身子沉沉的,本来应该因醉酒出现的症状却在吃完解酒药后出了。他觉得难受,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想着该打给谁,意识却越来越迷离,就在这种状态下,他打开了平日里连看都不敢看的联系人页面——郑迪,按下了拨号键。

说来也奇怪,已经是快三年没联系,电话里的滴滴声却是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均朔?”无比温暖的声音、照亮过徐均朔无数个孤独梦境的声音、回响在徐均朔记忆深处念念不忘的声音。

徐均朔忽然觉得很委屈,压抑许久的思念决堤而出,瞬间就把他在酒精催化后无比稀薄的理智淹没。

“郑迪…是郑迪吗…我很难受……我好想你……”


(二)


凌晨四点钟,几乎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一两辆出租车正在在飞快地形行驶,车上坐着徐均朔多年以来作为慰藉的郑棋元。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情不复以往的淡定从容,而是眉头微锁,眼里全是焦急与紧张,心里慌得不行。他微微张口,想催司机快一些,又凭着多年以来的良好教养生生的把心底满的快要溢出的焦躁咽了回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心乱如麻。那么说他早就回国了?我竟然一直以为那孩子在美国?快两年了,他就这么一个人?

不能再想下去了。郑棋元告诉自己。虽然整整四年,他对这段刻骨的感情无法割舍也不会割舍,但他毕竟大了徐均朔十六岁,暂时切断自己的念想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看着距离邻市还有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郑棋元索性打开手机,一看屏保上徐均朔阳光耀眼的笑容,心里又是狠狠一跳。他打开联系人,拨打了刘岩的电话,一边等着那边的人接听,一边想着等到了的时候该怎么把那人好好骂一顿,竟然和均朔那小子一起瞒着自己,要不是他接到均朔的电话,被吓得不轻,大晚上的也不顾什么会打扰人家,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从龚子琪的口中问出徐均朔早在一年多以前就从美国回来,搬到了邻市。

虽然已经是三小时以前发生的事,但郑棋元仍旧是不敢回忆电话中听到的徐均朔的声音。

那时快三年没有在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突然在深夜十二点出现,他也是狠狠一惊,手抖的几乎拿不住手机,但还是瞬间就反射性的接了起来:“均朔?”

三年前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徐均朔对他的爱意至深,甚至觉得在他们的感情里付出与收获有些不均。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对均朔感情不比均朔对自己少,而且已是泥足深陷,那样的一份情愫让郑棋元感到心惊肉跳,所以只好习惯性地把它掩盖得恰到好处。

“郑迪…是郑迪吗…我很难受……我好想你……”

电话里的少年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微微的鼻音和醉意,尾音里牵出的深沉的迷茫与无助更是让他好似被重重一击。

他的宝贝小朋友怎么会这么委屈、这么难过?这怎么可以?

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费力地缓和好自己的气息,正欲回话时,那一边的声音已经是词不成词、句不成句、支离破碎了,随着“哐当”一声,电话挂断。不知是手机掉了,还是人摔倒了。

回想着刚才那句“我很难受”,郑棋元心里瞬间就空了,勉强用仅存的理智回忆着刚才徐均朔的声音,虽说发音模糊,但并不涣散,应该不是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等他安下心来,方才后怕起来——自己好像从没有那么害怕过。

可是不对。他骤然反应过来。来电显示的地址不是美国!好像离自己还挺近…就在邻市!

徐均朔的性格他再熟悉不过,虽然平时看起来像大部分90后一样随和,但是郑棋元知道,他的心里有一些绝不外露的偏执,一旦钻起牛角尖,谁也拦不住。

“深夜”、“突然回国”、“电话挂断”、“偏执”、“邻市”……几个词加起来,汇成一把利刃,瞬间把他绷成一根弦的神经挑断了。

郑棋元向朋友们确认清楚徐均朔已经回到邻市后,就匆匆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邻市而去。

重拨了三次,刘岩的电话终于通了。

不等他反应,郑棋元急急地开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小朔早就回国了,要不是出了这事,你还打算和他一起瞒我多久?小朔家的地址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刘岩才开口:“棋元,你认识小朔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况且你是那么细腻的一个人,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不会不清楚,你要给他一些时间,既然他不想跟你说,就不要勉强了。再说了,就算你不信他,我还没有分寸吗?我先这样看着他也好,让他缓缓吧……”

又是沉默。

刘岩忽然轻笑了起来:“棋元哪,当时所有人只看见你放手放得坦然,其实这么久了,你一直没忘对不对?”

这次换成郑棋元安静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刘岩说得对,三年前的那次放手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骗过了看客,当事人却都是心知肚明,且不愿再提。

仍旧是刘岩先开口,语气恢复了他一贯的认真:“你真的要去找他?”

“嗯。从前是我不知情,现在明白了,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好,我知道了。但是这次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到了以后在均朔家门口等我。”刘岩语气轻轻的,却十分坚定,不容抗拒。

郑棋元虽说有些许的不自在,但已经是身心俱疲,并不想再开口,便低声应了下来,挂了电话,闭目养神。

半小时后,他便到了邻市。看着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郑棋元想,这么久以来,他的小朋友就是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生活吗?午夜梦回时,他是否想起过自己呢?他越想着,就越是心痛如绞,不得不匆匆切断自己虚幻的念头。

循着龚子琪给的地址,郑棋元很快就找到了徐均朔住的小区。虽说刘岩让他等自己,但还是早到了,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两人见了面,并不言语,只是沉默着往小区里走。

等到在徐均朔家门口,郑棋元突然开始近乡情怯起来,刘岩输入密码锁的密码——19800906。门开了。郑棋元瞳孔一缩,竭力保持住镇定,伸出发抖的手,推开了门。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等到他看清房里的情形,身子一晃,几乎要倒下,被刘岩一把扶住。

郑棋元不知道什么是走火入魔、五内俱焚,但却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万念俱灰。


(三)

房间门打开,里面的情形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深深烙进郑棋元的眼睛里,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了渣,痛得他呼吸一滞。但就算是五内俱焚,他也只是微微一晃,但他身边的刘岩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把扶住他,攥住了他的手,才惊觉郑棋元的手在微微发着抖,手心里是一片冰冷黏腻。

房间里的情形虽然让刘岩也一下有些失神,但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实际状况,也没有很紧张,倒是郑棋元的反应把他吓了一跳:“棋元?棋元?他没事!你自己先别紧张……”

不等刘岩把话说完,郑棋元就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实木地板透着一股寒意,即使在初夏仍是显得寒气入骨,让郑棋元觉得发自内心的惶恐。房间内,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是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的徐均朔。

徐均朔穿着一身绒质的黑色睡衣,浑身散发着微醺的酒气混合着基调深沉的木香,显得十分诱人,但郑棋元怎么会有心去留意?

宽松的衣服也没有办法掩盖徐均朔瘦削的身体,睡衣的扣子开到了锁骨以下,领子敞开,露出男孩苍白又单薄的胸口。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眉头紧皱,嘴唇抿着,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在忍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额角处是一小块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的手臂垂在身侧,衣袖挽起,露出手腕,而手腕上是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在手臂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数片沾着血玻璃碎片,被徐均朔手腕流出的血浸润其中,被窗外照进来的微微天光一打,闪着刻薄而又锐利的光芒。

像一句恶毒的诅咒。

虽然那微微浮动的鼻息证明着徐均朔的生命体征平稳,却总是给郑棋元一种他再也不会醒来的错觉。

他艰难地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徐均朔身旁的一个药瓶,把撒出的药片放回瓶子里,等他看向瓶子上贴的标签时,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在地。

安眠药?怎么会是安眠药?一个郑棋元从未听过的尖锐声音在他脑海里叫喊着。刚刚的玻璃…是酒瓶的碎片…小朔喝了酒,还吃了安眠药?

这个洁白的小药瓶刺得他耳边是一阵响过一阵的嗡嗡声,几乎听不见身边男人的话音,全身上下所有部位都是僵硬的,关节苦苦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断。

郑棋元觉得,自己如果摔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已经听见了自己沉向万丈深渊,被冰冷咸涩的海水灭顶时发出的微弱气泡声。

恍惚间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引着他,他也就顺势坐在了一旁餐桌边的椅子上,目光里是一片滚烫燃烧着的空白。刘岩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只依稀听见“没事”,三魂七魄才又被重新砸回身体里。看见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刘岩才又走开了。

等郑棋元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后,又立刻转头去看徐均朔。他只用余光扫到一点徐均朔身旁的殷红,就又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又即瞬睁开,想用僵硬的手指去拨120,被刘岩伸手拦住。

“棋元?现在听得见了?”刘岩试探性地问。

经过刚才那一番大惊大悲,现在突然冷静,郑棋元心口一阵翻天覆地般的难受,他只得堪堪咬住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头。

“别拨了,我刚刚已经叫过救护车了,情况也都说明过了,他们马上就到。”刘岩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刚刚看了一下医药箱,几种常备药都被翻过,安眠药也只少了两片。均朔应该是喝醉了想拿解酒药,结果拿错了。我问过医院了,这种安眠药的效力不大,他只喝了一瓶啤酒,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问题?”原本醇厚温润的嗓音现在却像粗粝的砂纸一般,带着一缕牵扯不断的绝望。

他问完,并不等刘岩回答,起身朝门外走去。

郑棋元仿佛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就站在门外的走廊里,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点着一根,深吸了一口。

又苦又辣。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小朔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生活?当初我怎么就能放开手呢?原来我一直在辜负他吗?我到底能给他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近乎魔障般地问自己。

郑棋元又点上一根烟,却并不吸,而是嘶声苦笑起来,听得人一阵难过。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突然手中的烟被人抽走,他下意识地抬头,眼睛里的光忽然亮了,一声“均朔”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就在瞬间,那光又黯淡了下去。

不会是他。

“别抽了。”刘岩神情严肃,语气却近乎是温柔的,“我就不和你做什么科普知识讲解了,待会儿均朔醒了,这么久不见,你就打算让他闻烟味儿?”

郑棋元忽然低下了头,把脸埋进了双手之间:“岩哥…我是真他妈对不起这孩子…我真不是人啊…我就他妈是个混蛋……”


(四)

郑棋元是以大前辈的身份参加《声入人心2》的。

第一期录制时,他走进演播厅,在众多成员起立赋予的掌声中微笑着接受了首席的席位建议,坐上了那个位置。

众望所归。

在录制完后,郑棋元与刘岩一边聊着天一边回了酒店,周围弟弟们的目光全是亮晶晶又小心翼翼——

天哪!这可是教科书上出现的前辈诶,也太不真实了吧!什么,要个微信方便请教?怎么可能啊,连搭话都不敢的好吧!

刚和刘岩到完别说完明天见的郑棋元正想要转身回自己房间,忽然眼前映入一张笑得极灿烂的少年脸庞,不禁有些讶异。

“郑棋元老师,我是徐均朔,可以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请教您吗?”

小孩嘴上说着“联系方式”,其实明晃晃的显示着微信二维码的手机已经握在了手中,迫不及待地等着郑棋元欣然应允就摆到他眼前。

郑棋元不禁低头失笑。

他像这孩子一般大的时候就上北京闯荡了,直到如今小有名气,摸爬滚打已近二十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徐均朔心里在想什么。而要他说自己见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结交了无数人,经历了无数事之后还能像少年时一样毫无保留地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那是绝不可能的。

郑棋元不愿意,也实在没这个必要。

短短几秒间,他已经在心中编排好了用来得体拒绝的话语。可就在郑棋元抬起头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间撞上了徐均朔的目光。

那样的眼神看得自认为“久经风月场”的郑棋元心尖一颤——

徐均朔的眼睛亮得吓人,那两束目光几乎是灼热的。

也就是这两束目光,硬生生让郑棋元咽下了准备好的“反正大家平时都在一起录制节目有问题当面请教就好了用微信多生分“,是条件反射性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徐均朔的二维码。

直到徐均朔强行忍住但还是不住雀跃的背影消失在刘岩房间的门里,郑棋元才回过神来。

自己是干了什么事儿?!

至于“恰巧路过”的俞华碰巧听完了全程之后?

呵呵。

然后第二期录制时,全体成员包括工作人员都知道了郑棋元才来录了一期节目就俘获了一个个高腿长、年年专业第一的年轻追求者。

刷新了美声工厂的记录。

六七期录制下来,郑棋元就明显觉的自己状态不对。

刚开始他只是带着哄小孩的心态进入这段感情,只是对于这个少年赤诚而又烈烈的心意感到新鲜,封闭已经是他的习惯,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不是他的习惯,自然让他觉得有趣。

至于感情?他郑棋元不是生性凉薄的人,但是环境和岁月也会改变一个人。年轻时孤身一人来到北京,他如同一个孤独的旅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着一条荒凉的小径,直至把它踩成阳关道。

像他这样光怪陆离的青春,徐均朔没有经历过。

郑棋元不是没有和别人搞过暧昧。他太明白在这段感情中几分该给小孩、几分该留给自己。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一段并不决定继续的情感中全身而退。

郑棋元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要宽容大度微笑面对的道理他已经用时光理解的不能再透彻了,但是看到在分组选人时徐均朔毅然决然地出来谈判,已经被尘封许久的怨憎还是跑了出来,

在他的心里疯狂叫嚣了起来,他甚至开始怨恨——

那个张博俊有什么好?值得你和我翻脸?

那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害怕。

一百天,好像转瞬间就过完了。

年度大赏那一天,分开了整整五期的他们重新一起站在了舞台上,唱同一首歌。徐均朔开口,舞台光影灯束大亮,映得他年轻的眉目越发俊朗,仿佛是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郑棋元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原来离开了自己的他可以这么耀眼夺目吗?像一颗星星一样?自己是不是应该收好那些龌龊的心思,离他越远越好?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们渐行渐远。

“棋元哥,我要去美国进修了。”干巴巴的话语,不带一点点感情,有那么一刻,郑棋元甚至觉得小孩真的死心了。

但是当他对上徐均朔那双通红而湿润的眼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也没变,只是那份隐而未明的情愫就要溢出,再也无法压抑——

棋元哥,我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爱不爱我,可我没那个勇气,所以只好以这样的方式来胁迫你。棋元哥,我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只要你肯向我伸出一只手,剩下的一步我跪着也要走完。棋元哥,只要有你一声不要去,我就可以为你留下来。直到永远。

眼睛里装的一字一句,全都心知肚明。

但是他不可以。

他不可以用自私的心将他留下。远方才是小孩的征途。小孩的路还长。

他不该和自己过一生。

仅仅是咽下三个字”留下来“,就仿佛花尽了郑棋元的全部气力。

“去吧,好好学。前程似锦。”

徐均朔的整个心脏轰然而碎。

不是“平平安安”,不是“早点回来”,是“前程似锦”。

郑棋元送徐均朔去机场。明明很宽敞的车内空间,他俩一坐进去,即可就显得狭小逼仄起来,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内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站在海关外,徐均朔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边毅然决然地走一边警告自己不要回头。

有什么好回头的呢?他都已经不要你了?哦,或许是我自己忘了,他根本就没有要过我。

可是就那么一点堪堪维持的体面,马上就被郑棋元的喊声击碎了。

“均朔。”

“哥......”只是一个字,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徐均朔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破釜沉舟般地说完了一切,只待下文——

哥,就不能抱抱我吗。

郑棋元好不容易调整的十分正常的身形像是僵住了。

整整十几秒,无人应答。

郑棋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捡起了地上徐均朔掉落的包递还给他。

“包掉了。别愣着了,进去吧。”

“别愣着了,进去吧。”

“进去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徐均朔觉得整个国门对对自己关闭了。

包上沾了一点车挂香薰的味道,平淡的皂角味儿,好像是郑棋元身上永远清洗干净熨帖平整的衬衫。

透明冰凉的液体,终于在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不受重力控制地滑落。

一整个机舱都是陌生人。

没有人知道那个中国少年为什么忽然开始无声地啜泣。


(五)

而那几颗眼泪穿越重重山海,来到地球另一边,掉在郑棋元的手臂上,烫得他红了眼眶。

他所爱的人在地球另一端,漫长的时差让古人所说的“千里共婵娟”都成了奢望。

当初我是有多狠心,才能拒绝那个拥抱?


(六)

徐均朔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头,冰凉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一滴一滴地输进他的身体,舒缓着他因醉酒而产生的不适感,他原本拧起的眉也渐渐放平了,不自然的脸色也回复如初。

孩子般的睡颜。

郑棋元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徐均朔。他的模样有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他本就不很年轻,再加上连夜赶到邻市、又是一番大惊大悲,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下巴上冒出些胡茬,双眼皮也折了三折,本来就瘦的人更显得瘦削。但是他的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爱意,仿佛是镶嵌了星星的碎片,明亮的耀眼。

病房的门被推开,刘岩走了进来,看见郑棋元这幅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郑棋元听见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地说:“小朔折腾一晚上了,让他休息会儿,你小声点儿…有什么事吗?”

“行,让小朔多睡会儿。我是来叫你的,他折腾了一晚上,你不也是?出去吃个早饭,别到时候挺不住,吃完饭回来,你爱怎么守着他我都不管。”刘岩轻笑一声,准备上前。

郑棋元朝他微微摆了摆手,正要起身,手却被拉住了。他低头一看,徐均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牵着他的手腕,眼睛里朦朦胧胧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郑棋元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尖一颤,竟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好不容易理清头绪、准备开口和他讲事情经过时,徐均朔先开了口。

“元哥…你不是才刚来吗……为什么又要走啊?你留下来嘛……”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意识还不太清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又软又糯,好像是刚刚出锅的糯米糍,不带一点攻击性和侵略感的眼神,有好像一只正在哀求的熊猫宝宝。

郑棋元的心立马就化了。再加上他一想起徐均朔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与委屈,曾经一个人熬过的孤单与绝望,心口就是一滞,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我就出去买个早饭,顶多十分钟就回来了,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只是这么一句玩笑话,徐均朔竟没有接上。他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是啊,我离不开你。如果没有你,我怎么能爱上音乐剧,怎么能考上音乐学院?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熬得过这三年,又怎么能站在你面前?

巧舌如簧似的人突然哑巴了。

郑棋元自知失言,也就不再追问,只得坐下来,轻轻握住徐均朔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不要难过啦,我不是来了吗。现在呢,我就去买个早饭,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好不好?等你可以出院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谁…谁难过了!我很正常好不好!”徐均朔慌忙抹抹眼睛,不服气地争辩,“等等!回家?回什么家?”

郑棋元狐狸般的狡黠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是回我家了,你是我的人,还想去哪里?”

虽然语气轻松自如,但是他的耳朵还是有些微微发红。毕竟对于一个习惯性压抑自己情感的人来说,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还是有些困难。不过没关系,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可以慢慢学。

谁都不可以再伤害我的小朋友了,包括我自己。郑棋元一边欣赏着徐均朔通红的脸一边想着。

“咳咳…”听见咳嗽声,徐均朔和郑棋元同时转头,才发现刘岩还站在门口,“棋元,可以走了?”

郑棋元最后回头握了一下徐均朔的手,起身和刘岩一起出了门。草草吃了早饭,郑棋元又给徐均朔带了一份白粥和一笼小笼包,他俩就回到了医院。

刚刚推门进去,郑棋元就生生撞上了徐均朔几乎毫不带掩饰的目光,竟然有些慌乱。他走过去,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把粥的包装盒打开,用勺子搅了搅,等到它凉的差不多了,才把碗递给徐均朔。

郑棋元看着徐均朔乖巧地吃着白粥,从他那清朗的眉目见完全不能想象昨天晚上这个孩子所经历的一切:“均朔,我是不是…很对不起你?”

徐均朔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即认真地抬起头,眼里是万千星辉:“从来没有啊元哥!你知道吗元哥,绝对不要说什么你对不起我这种话!如果十六岁的我没有在节目上遇见你,那徐均朔还会是徐均朔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郑棋元,就绝对不会有徐均朔。”

他吸吸鼻子,继续说下去:“但是元哥,‘徐均朔没有郑棋元’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啊!就算我们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就算我们都不是现在的身份,我们还是会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不是吗?”

因为你,年少的我、一无所有的我可以披上盔甲,也可以放心地拥有软肋。

真的很谢谢你,让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这段话实在是太长太直白,徐均朔一口气讲完,脸颊和耳根都泛起了红晕。他慌乱地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已经红的要滴血的眼眶。

突然,郑棋元伸出手捧起了徐均朔的下巴,俯下身子,在他的眉心虔诚地一吻。

“擦干眼泪,我不放开你。”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可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七)

那个日记本是郑棋元在帮徐均朔住院用的东西时发现的。

他急急忙忙的进门,一不小心差点被一个纸箱绊到,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掉了出来,里面好像夹了不少东西,撒了一的的纸,郑棋元只得耐下性子来捡。

可当他看清纸上的字时忽然就愣住了。

密密麻麻全是他的名字。

郑棋元,郑棋元,郑棋元,郑棋元,郑棋元,郑迪......

在歪歪斜斜的字迹背后、浓郁得快要晕开的墨色背后,是孩子力透纸背的思念。

明明是黑色的字迹,却隐隐透出殷红的底色来,冒出一缕似有似无的甜腥气——

相思如血。

郑棋元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捡起本子就端详了起来。

那是一本蓝封皮的记事本,挺厚的样子,里面还夹了不少便签纸之类的小东西,边角都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应该是用了很久。

忽然他手一滑,里面又掉下几张小纸条。郑棋元没工夫感叹徐均朔怎么跟只仓鼠似的那么能藏东西,只是弯下腰去捡,捡起来一看,心里泛出的一点点笑意仿佛是被冻住了,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今天又看到了郑棋元老师,他唱歌真的很好听,虽然我不懂什么叫‘太音乐剧了’,但是音乐剧我要学。”

“他真的是好美好的一个人啊,什么时候可以像他一样呢。”

......

“我今天又见到他了,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他...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不过也难怪,六年前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敢,徐均朔你出大问题!”

郑棋元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

满心愕然。

他以为自己太了解孩子心中所想,却不明白六年前那份巧合的宛若宿命的姻缘。

原来六年前就已开始,也已注定。

徐均朔六年以来沉甸甸的记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翻开本子,眼神飞速的搜索着一切能借以了解他的文字。

这是一本日记,虽然也不是每天都写,但是漫长光阴过去,本子还是只剩下了最后几页。

最后一篇就是几天前写的。

“我去北京的时候见到他了,三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变,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我看见他和岩哥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心里忽然就有难以言说的恨意,我把舌尖咬出了血才忍住。这些怨恨不是因为他不记得关于我的哪怕一点回忆,不是因为自己求而不得,而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勉强自己?他根本就不开心,为什么要强颜欢笑呢?”

“但是那可能也是一种幻觉吧,毕竟我从不理解他喜欢过什么,我也从未在他喜欢的眼神里住过。但是只要他过得好,前路再迷茫我也不怕,哪怕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但是我又很慌张。美国,跨越了整个地球的遥远地方我都为了他去过,但是最后还是回来了,我又该逃往哪里去呢”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能过得开心,我死都瞑目了。”

所有的挣扎与思念,极段的痛苦与救赎,全部杂糅进了字里行间。

那一篇篇长文,也仿佛一根楔子,在郑棋元心里留下了不会磨灭的印记。

此生再难忘记。

他站在玻璃落地窗前,心里忽然没来由的空落落的。

我到底能给他什么呢?郑棋元想。

他已至不惑之年,被人依赖过、被人利用过,却从未被人如此的深爱。这让他忽然有些惶恐。

他那个给这孩子什么呢?除了经年累月不爱护身体而造成的亚健康,回想起来他甚至一无所有,能给他什么?

但是郑棋元心底忽然有个声音在响,那是他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但是又莫名觉得熟悉——

他别无所求,只要一个你。

豁然开朗。

(八)

岁月是一条单行道,满心欢喜沿途绽放,全部错过都不要紧,得你一枝配我胸襟就好。

何必画地为牢自困其中呢,毕竟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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